阿以旺民居是维吾尔族人民在和田地区特殊的自然环境中不断发展起来的。和田地区干旱少雨且多风沙侵袭,为适应恶劣的自然环境,形成了具有当地特色的民居建筑形式——阿以旺民居。与气候相应,除了室内空间外,室外也是重要的活动场所,人们平时的家务劳作等活动,多在室外进行。旧时甚至每年人们有半年的时间夜宿室外^[3]193。这都说明了阿以旺民居建筑的形成包含了自然环境因素和历史人文因素两个方面。

(1)自然环境因素。新疆和田位于亚欧大陆腹地,远离海洋,受天山山脉和昆仑山脉的阻挡,降雨极少,所以和田地区降雨极少。气候为典型的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气温较高,水量蒸发大,沙尘暴等恶劣天气多发。在其特定的气候条件下,和田地区的民居建筑发展出许多特有的形式来适应当地恶劣的自然环境。风沙天气是和田地区最常见的天气,整个民居建筑从最初的布局开始就在考虑如何应对多见的风沙天气。建造时首先考虑避开风沙的走向,所以其建筑并不固定统一的方位。由于和田地区降水少,夏季天气炎热,冬季天气寒冷,所以民居内的冬夏室区分非常明显,在长达半年的时间中,和田当地居民的主要活动场所都是在夏室或者室外,庭院或是阿以旺厅内都会设置土炕来用于日常活动。

(2)历史人文因素。受当地居民的社会心理和民族民风的影响,和田地区的居住习俗有其独特的传承和发展,现在亦是如此。维吾尔族人民性格开朗、非常好客,举行活动也喜爱在户外,所以和田民居建筑布局上都设有阿以旺、客厅等招待客人的场所。作为瓜果之乡,新疆地区水果品种繁多并且香甜可口,维吾尔族人民非常喜欢吃水果,招待客人时水果也是重要的组成,所以在家中的外院内通常都会设有果园(巴克),在整个民居建筑空间规划中,以果园为中心的空间布局设计占有很大的比例。新疆面积广阔,所以不同地域的维吾尔族在大的文化背景下依然存在一定的差异,这种差异也是和田地区民居区别于其他地区民居的文化特性。

新疆幅员辽阔,各个地区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差异较大,这些因素对阿以旺民居的分布产生着巨大的影响。阿以旺民居主要分布于新疆南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地带。和田、喀什以及阿克苏等地区均有分布,其中和田地区是阿以旺民居最集中也是最典型的地区。

和田民居建筑主要建筑形式就是阿以旺厅空间,因各部构造方式不同,又可细分为阿克赛乃(无盖的内部空间)、阿以旺(有盖的内部空间)、辟希阿以旺(外廊)、开攀斯阿以旺(屋盖面积过小的阿以旺)等几种形式。在阿以旺民居平面布置中,几种形式往往混合使用,产生一种形式为主(指整个空间的主要活动中心,如民居规模较大,则设置两个或多个活动中心),其他形式为辅的组合形式。表1阐述其形式与关系。

表1 阿以旺基本形制

和田地区的民居建筑多是独门独院,主要由住房和庭院组成,大部分都是当地人自己设计和建造。干热气候、少雨气候、户外活动的要求,使居住建筑围绕“户外活动”特点而安排,就产生了以户外活动场所为中心的布置方式^[4]81。在营造院落空间时,首先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应对当地恶劣的自然环境。为了应对强烈的风沙天气,和田地区的民居院落布局多采用全封闭的手法围合严实,只留一门(或两门)出入,故此院落或畜圈均在住宅一侧,各房间不能直通庭院。

和田民居整个院落空间内按功能主要分为居住空间、庭院空间、养殖空间与种植空间,各个功能空间在做平面布置时围绕户外活动中心布置,这个中心不是外形或者面积的中心,而是家庭活动中心。按照户外主要活动场所的不同可分为以庭院为中心布置、以果园为中心布置、以阿以旺为中心布置、以外廊为中心布置与混合布置方式,下面将通过图表的形式做具体分析(表2)。

表2 和田民居空间布局分析

(1)居住空间。居住空间通常是一组结构、层次不相同的房屋群,整个房屋群便是整个和田民居的中心。阿以旺民居一般都是单层建筑,但因为各个“阿以旺”厅的空间尺度包括突出高度与面积的差异,所以在建筑外观上往往具有高低错落的视觉效果。从民居整体形态来看,其院落空间可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居住空间便是主要的内部空间,主要是供人们居住休息的私密性场所(图1)。

图1 居住空间

(2)庭院空间。庭院也被称作哈以拉,它分为外部式和内部式。外部式设在主要建筑的前面或者侧面,有时庭院与果园相连,中间以木栏杆作为隔断,使果园景色与庭院贯通^[4]82。内部式庭院四周被建筑包围,城镇中应用较多(图2)。部分和田民居在进门后有一个露天空间(庭院空间),庭院中布置了门厅、藤架、过道、檐廊等一些基本设施,在地面上有些铺装,庭院连接着柱廊。这种庭院与天井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具有外廊外,往往还筑有土炕,如果没有廊尤其是没有炕,庭院的作息功能就难以发挥。

图2 庭院空间

(3)种植空间。和田农村几乎家家都有果园(巴克),面积较大的果园通常设置在建筑外侧,里面种植果树或是一些农作物,有时在内庭院的边侧也会留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土地种菜或是种花,作为主要活动区内绿地的同时也具有一定的美化作用(图3)。在住房与果园的中间,维吾尔族人民喜欢以葡萄架作为过渡的区间,其下形成阴凉空间,也是夏天活动的重要场所。

(4)养殖空间。除了蔬菜瓜果之外,牛羊等牲畜也是维吾尔族重要的食物来源,所以当地居民通常也会喂养一些家禽家畜,这也是当地居民重要的经济来源。牲畜圈通常设置在建筑外的侧院,除了具有宽敞的空间外,良好的通风也能降低牲畜产生的异味。大部分的养殖空间采用院墙围合或是栅栏围护,当地人养殖的牲畜种类多样,所以侧院内又划分面积不同的区域用于养殖不同牲畜,主要养殖有牛、羊和鸡,在当地羊的养殖量最大,所以一般羊圈的面积最大,鸡一般散养在侧院内(图4)。维族尔族人民喜欢养鸽子,多将鸽舍设置在建筑屋顶,能够更好地利用空间,同时更便于鸽子放飞,也有将鸽舍设置在庭院内,甚至将其设置在建筑内的。

图3 种植空间

图4 养殖空间

和田民居的建筑组合类型主要受自然环境的影响,同时它还受到空间意识的影响。如果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综合观察,可以发现,和田地区维吾尔族住房的建筑类型首先与和田地区所处的自然生态环境及其经济文化类型密切关联^[5]164。

(1)建筑组合。和田传统民居墙面(尤其是外墙)少窗,在布置时也没有数量或朝向的具体要求,布局相对自由。在同一建筑中,阿以旺的设置往往不止一种或一个,通常数量不定,也会出现多种形式。在建造时大多按照地形以及外部道路状况自由布置,院门的设置也以对外交通方便为原则,所以,阿以旺民居通常都是主人自己根据具体地理位置及条件结合自己的想法与生活习惯设计和建造的。

和田民居建筑组合方式主要分内围绕式和排列式(图5、图6)。围绕式是最具特色的布局方式,通常将起居室、厨房、储藏室等功能空间围合在以内廊相连的封闭空间内,大多四面围合,也有三面的围合,但另一面也用墙体密封,只留一个门出入,这种布局的好处在于可以很好地避免风沙的侵蚀。一般民居内所围合的空间不是很大,围合成一个阿以旺厅,以四边形居多,围合的阿以旺厅内既可以做日常起居又可以做会客的场所^[6]35。排列式组合的特点是阿以旺为中心,起居室、厨房等房屋在左右两边排列,形成 U 形或者 L 形的布局方式。在和田地区现代民居中排列式组合更为常见,并在此基础上继承发展各具特色的类型。

图5 围绕式

图6 排列式

(2)室内布置。和田民居建筑内部各个房间功能区分十分明确,有客室、夏居室、冬居室、前室、厨房、杂用房、过道以及净洗间等。由于一般不设侧窗,平面布置十分灵活,通常没有明确的中轴线也不要求对称,各个房间围绕活动中心布置。房间组合常以套间的形式出现,多间房屋相互连接,在大房间中开设小房间,彼此之间有过道相连,各个居室入口通常为前室。居室分为夏室和冬室,大部分时间的生产活动都在室外,只有在冬季天气寒冷时才转向室内。在夏季,当地人通常在室外进行炊事活动,一来室外的空气流动更有利于散油烟,同时亦能保持室内环境卫生,室外的廊架下也更加凉快。夏居室较为开敞,冬居室则处理的很封闭,有时从入口要穿越三四个套间才能进入。

在和田民居中由阿以旺厅进入民居内,通常中间房屋为客室(亦即主卧室),客室的开间大于进深,客室前半部分留有走道空间,可以通向其他房间,在客室内有套间里面设“束盖”炕,以木棂花格落地隔断^[6]31。卧室间有一定的间隔,可以隔声和防止视线穿透^[7]。

(1)骨架结构。中国古代,是当之无愧的“木建筑王国”^[8]17,木材一般在建筑中起到支撑作用,新疆也不例外,和田民居构造的承重部分主要是木构架系统,和田地区的民居建筑主要采用以木构架为主的骨架结构体系,木架对整个建筑起支撑作用。建造民居时首先要选择优质的木材,树干要笔直、质轻等,再通过锯、刨、刻、雕等工艺处理手法,制作阿以旺厅内柱子和横梁上的装饰图案。构架传力的部分有地梁、立柱、上梁(圈梁)和檩条^[4]91。

在建造阿以旺厅时先将地基砌好,再将支撑的木柱立起来。和田民居梁柱构件的拼接,榫卯主要用于梁和柱子的拼接,而上下构件的拼接主要是搭接,再用暗哨加固即可^[6]40(图7)。

图7 骨架结构

(2)墙体。和田地区土质疏松,含沙量大,粘性差,不易筑成坚实的土墙,所以民居建筑主要是泥抹笆子墙砌体,建造时先用粗木打桩,然后用直径十厘米左右的木条横架与木桩链接成框,构成房屋框架,再用红柳或者灌木的枝条扎成篱笆墙,外面敷草泥构成墙面。

和田地区民居传统墙壁主要有筑土墙(索合马塔木)、编笆墙、插坯墙、木板墙和砌坯墙五种,在一座民居建筑中往往是集中墙体的混杂应用(图8)。筑土墙(索合马塔木)通常用建筑周围的土和成泥巴,堆砌墙壁,不用模板也不用夯打,底宽0.8～1米,顶宽0.5米左右。干后靠室内一面铲修成垂直状,并在墙壁上挖出壁龛或者铲成壁台,再在表面抹一层草泥压光。住宅外形生土气息甚浓(图9)。编笆墙也称木骨泥墙或挑土墙。在木构架上加密支柱和水平撑挡,用树枝条、红柳、芦苇束在构架上编成笆子,然后抹泥而成,适度干燥后,再铲平修整(图 10)^[9]144。插坯墙和木板墙一般都用原土夯实而不另做墙基,以木地梁分布荷载。这种墙体大部分用于牛羊马棚、院落围墙。砌坯墙是以土坯作为建造材料并施以泥浆砌作,在黏土资源丰富及地基干燥的地区使用当地黏质沙土拌以水,和成稍稠的泥堆,分层湿筑而成。

图8 墙体构造[10]92

图9 筑土墙

图 10 编笆墙[11]144

(3)屋顶。和田地区缺乏大尺度木材,所以和田民居主要是单层的平房,又由于当地气候干燥,年降水量少,不会涉及屋面排水的问题,所以民居屋顶主要是平屋顶,一般以生土与木材结合的平屋顶为主要形式,但也并不是唯一的形式(图 11)。就建筑剖立面来说,建筑屋顶所看到的高起部分一般为小面积的鸽舍、储物间或是阿以旺的突出部分,因为部分和田民居会在屋顶上设置一些棚架或鸽舍(图 12)。

图 11 平屋顶

图 12 屋顶鸽舍

(1)门。和田民居内门与外门均有一定的规律,都为枢轴式。外门一般设立在外部主要交通道路的一侧,均为双开门,以方形为主,一般做成带门斗式的。外门的门框和门扇用材多为杨木、沙枣木、核桃木,制作时经过1～2年脱水晾干,不易变形。门扇高度为1.6～2米,外门除了具有门框、门扇、压条外,有时做成带门顶的式样,门的整体独立成一构架。内门高度在1.5～1.7米,宽为0.8～1.0米,少数单扇门宽度为60～80厘米^[4]93。

因为经济条件不同,门的装饰样式也繁简有别。经济实力一般的家庭门制作的通常比较简单,经济实力较好的家庭大门做工精致、门头较为阔气,装饰与铁件也较为讲究。一般住户内门为装饰简单的双扇板门,较为高级的民居采用花棂木格扇。下面通过图表做以分析(表3)。

(2)窗。和田地区多风沙侵袭,所以当地建筑外侧均不设窗户。和田民居窗可分为屋顶小天窗、墙面高位窗、屋顶竖向天窗(阿以旺上部)、朝内院的侧面窗以及窗、门、隔断三者间的大面积落地扇等。窗扇分为固定式和开启式,装饰样式主要由边和棂的不同组合的棂格来体现,窗棂装饰在和田民间建筑中占很重要的地位。和田地区民居的窗大致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木拼花格窗,一般用刨好的杨木细条进行卯嵌拼接,最后将其安置在不同形式的窗户上; 另外一种是镂空花窗(表4)。

表3 和田民居门及装饰

表4 和田民居窗户装饰

(3)壁龛(坦克欺)。壁龛是维吾尔民居建筑重要的组成部分,几乎每个房间和活动场所都有(图 13)。壁龛是一种墙面留洞,用来做储物和装饰的空间。尺寸一般宽40～60厘米,高60～80厘米,深度约20～40厘米,居室内壁龛底离炕面60～80厘米。壁龛上部通常为拱形,能更好受力同时也更加美观。有时会组成装饰讲究的壁龛群,其中小龛放置瓷器、花束、书籍作为装饰,大龛放置衣被。壁龛不占用建筑面积,使用起来较为方便,也更加美观。

图 13 壁龛

(4)馕坑(托纳)。和新疆大部分地区一样,和田地区几乎每家都有馕坑,大多筑在庭院内,内部造型似一个倒扣的水缸,肚大口小,上口与坑面平(图 14)。馕坑的大小一般是根据人口来定,有不同的尺寸。最常见的囊坑上口直径约30～40厘米,坑底直径约60～80厘米,深1米左右,底部留有进风孔。馕坑一般被用来烤馕,有时也会用来烤羊肉或羊腿。

图 14 馕坑

图 15 炕柜

(5)土炕(束盖)。不论是庭院内的廊下还是室内的居室,束盖炕都是主要的活动场所,在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中,炕既是睡眠、休息的地方,又是可以吃饭的地方,还可以在炕上进行各种活动。和田地区民居建筑室内的家俱不是很多,一般在炕上设置炕柜,也会放置炕头箱或木塌,如果家里有小孩,还会在炕上放置摇床。炕上铺设具有维吾尔族装饰特色的毛毯、被子、枕头等,床上用品通常被放置在炕柜内,使得室内空间整齐简洁(图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