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牛婷婷(1996-),女,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刘 昕(1968-),女,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E-mail:1360733226@qq.com
(School of Marxism,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44, China)
capital logic; freedom; equality; Marx's economic philosophy
DOI: 10.15986/j.1008-7192.2021.02.002
备注
作者简介:牛婷婷(1996-),女,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刘 昕(1968-),女,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E-mail:1360733226@qq.com
引言
资本逻辑在马克思的视野中,对于社会和人的发展既有积极的推动作用,也有消极的阻碍作用,深刻地影响和建构着社会的发展和人的存在状态。今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繁荣发展的同时,资本这一权力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范围也越来越广,因此我们需要充分地分析资本逻辑的本质、原则、实现条件,分析资本逻辑对人的存在形态的影响。当前的研究更多的是针对“资本主体性”的批判,对于资本逻辑与人的自由平等关系的研究成果相对还不多,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逻辑与人的自由平等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故本文拟在马克思经济哲学的视角下,对资本逻辑与自由平等之间的辩证关系进行分析,从而揭示资本逻辑支配下的自由平等的实质。
1 资本逻辑与自由平等的实现
经济要素作为首要地位的确立发生在“物的依赖性关系”阶段,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中未能得到确立。人们越往前追溯历史,就越会发现人表现出一种非独立性,他是从属于某个共同体而生存的,离开共同体的中介他就不能够称之为人,在这里,人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政治动物。“在古代人那里,财富不表现为生产的目的……,人们研究的问题总是,哪一种所有制方式会造就最好的国家公民。”[1]136-137人们进行物质资料的生产与再生产,其目的不是为了满足自身的“贪富欲”,而是为了获取产品的使用价值,使得整个共同体得到更好的存在与维系。这源于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前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力发展水平的低下与生产工具的落后使得人们无法单独地应对自然界及其灾害,自然界作为一种自为性的力量,作为一种具有魔幻的力量同人类相对立。为了更好地维护自身的生存与后代的维系,人们只能够逐步在狭窄的范围内不断建立起联系,生活在这样封闭的共同体之中。这就决定了人的主体性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下呈现为不独立性,表现为对自然界的受动性和对共同体的依附性。人在这样的共同体中,只有作为共同体的一个肢体,才能够生存下去,并且每个人从属于某个固定身份,人们没有自由的空间,也没有自由的意识,每个人都生活在由血缘、等级、伦理观念所构建的封闭的社会结构之中。这样的社会所建构的等级制度不仅极其封闭,而且非常不平等,不论是在血缘关系中,还是在统治与被统治和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依附性,并且每个人都陷于这样的无法流动的关系之中,人毫无自由平等可言。
从马克思经济哲学的视角对自由平等的状态进行分析,发现其根本原因在于前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经济形态——自然经济。这种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排斥着交换的发展,使得交换只是发生在各个共同体的交界处和少数的商业城市,使得货币交换进行的区域和范围极其有限,货币交换只是呈现为一种依附性和次要性。但是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分析了货币交换对于这种传统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分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伴随着社会生产和社会分工的不断发展,商品交换逐渐从共同体的边界渗透到了共同体的内部,对整个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结构开始发挥作用,对人们的生产生活也发生作用。“货币财富本身同时就是这种解体的动因之一” [1]159,货币交换使得生产资料和生产者之间的分离成为了可能,人们的土地、劳动工具等不再是作为一种固定性的财产,而是作为一种“自由基金”,表现为一种货币价值。在这里,马克思着重强调了货币地租对于这种封建关系的解体作用。产品地租实现了向货币地租的转化,在货币地租的发展过程中,使得农民和土地所有者之间的关系变成了由契约所规定的纯粹的货币关系,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资本主义租地农场主出现。“一旦资本主义租地农场主出现在土地所有者和实际从事劳动的农民之间,一切从农村旧的生产方式产生的关系就会解体。”[2]903这就使得传统意义上的生产方式被破坏,人们的生产资料通过价值的形式得以表现,同样人们的生活资料由本来的自给自足的产品变成了通过货币交换的产物,人们的生活生产资料全都被货币财富所统治。交换价值的不断发展在本质上来说造成了人的孤立化存在,促使了传统的人身依附关系的解体,推动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
“劳动力成为商品”是资本实现自我增殖的条件机制,而货币对于这种机制的形成发挥了重要作用。“平等和自由不仅在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交换中受到尊重,而且交换价值的交换是一切平等和自由的生产的、现实的基础。”[3]199由于货币本身所具有的中性色彩,可以抹杀传统关系上的一切等级、地位、血缘关系的特权性,交换者得以进行交换的原因仅在于他是货币的持有者,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交换者可以自由平等地进行交换。同时货币使得人们的生产生活资料表现为“自由基金”,劳动者从传统的人身依附关系中分离出来,似乎成为自由的人,因为人们不仅具有了自由的意识,也具有了自由的空间。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具体分析了作为货币的货币和作为资本的货币,作为货币的货币对于人们自由平等意识的产生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人们自由平等的实现创造了现实条件,同样为作为“资本的货币”准备了自由平等的基础。资本逻辑的形成以自由平等为前提条件,因为从作为货币的货币向作为资本的货币转化的条件就是劳动力作为商品。“在资本作为权力的形成过程中,特别是在交换领域,遵循的是平等的原则,体现了现代社会的最基本的原则。”[4]资本逻辑要得到实现,首先需要劳动者可以成为自由人,其次需要劳动者成为平等的个体。
资本逻辑的运作和实现本身需要自由平等的原则,那么这样的自由平等首先体现为交换主体双方的自由平等。不仅资本家成为了自由平等的个体,而且劳动者也是作为自由平等的个体,二者看起来似乎都是作为自由平等的个体自愿地参与到资本主义的交换过程之中。一方作为劳动力商品的所有者,一方作为货币的所有者,二者作为交换的主体,他们的关系是自由平等的关系。其次体现为交换中介本身的自由平等性。交换中介货币的其中一个特性就是可通约性,交换的主体在交换的中介面前成为了自由平等的个体,使得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货币进行自由平等的交换。最后体现为交换空间区域的自由平等。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和不断发展,资本逻辑不断地扩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自由平等的观念影响了每个地区,为资本逻辑的实现提供了空间区域。这样,资本逻辑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人的自由平等的发展。它首先促进了人的自由平等意识的唤醒,使人们意识到劳动是属于自身的,可以进行自由平等的交换; 其次促进了人们自由平等的关系形成,资本逻辑的运行使得每个人都成为了自由平等的个体。“在货币关系中,在发达的交换制度中,人的依赖纽带、血统差别、教养差别等等事实上都被打破了,被粉碎了; 各个人看起来似乎独立地自由地互相接触并在这种自由中互相交换。”[1]58传统意义上的人身依附关系,如君臣、奴主等,都消失不见了,人们之间的关系是且仅是建立在货币关系的基础之上; 再次扩展了人的自由平等的实现范围和维度,由于资本逻辑本身扩张的无限性和无边界性,使得世界市场得到了不断地确立,人们自由平等实现的范围不再具有民族狭隘性,具有了世界性; 最后相比于传统历史时期,人们的劳动只能通过实物得到补偿,并且有些物品代表着等级观念,人们是无法得到的,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可以自由平等地通过货币来获取生活和享受资料,并且购买到一切原来带有等级色彩的物品。
作为社会历史交换的产物,货币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中就已经存在,但是由于自然经济对于商品经济的排斥,货币存在此时仍旧还只是一种依附性和次要性的存在。货币交换只是发生在一些个别的共同体的交界处,交换的频率和范围都非常有限,人们进行交换的实体种类和范围也非常有限。但是到了前资本主义社会的末期,劳动者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全都表现为“自由基金”的形式,伴随着资本原始积累的开展,一大批的奴隶离开了封建主,一大批的农民失去了土地,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大规模的自由劳动者。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确立,资本逻辑不断扩张到每一个传统封闭的区域,不仅催生了新的劳动方式和生活方式,也使人的主体状态发生了变化,人的自由平等意识看起来似乎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唤醒。因为从实际上来说,货币制度虽是一种唤醒自由平等的制度,但是“在这个制度更进一步的发展中对平等和自由起干扰作用的,是这个制度所固有的干扰,这正好是平等和自由的实现,这种平等和自由证明本身就是不平等和不自由”[3]204。这样的生产方式是建立在劳动者同劳动的客观条件相分离的基础之上,从一开始就以“自由的一无所有的劳动者”为前提,与其说是劳动者具有了自由平等的意识和地位,不如说这是资本逻辑运行本身需要的原则,不如说是资本所具有的自由平等的地位。资本逻辑正是通过以这样的自由平等为前提和原则,实现了对整个社会和人的全面塑造,自此,资本逻辑就走向了人的自由平等的反面。
2 资本逻辑与自由平等的悖论
马克思本身是从资本逻辑同自由平等的辩证关系中来分析人的主体特征的,“这种平等和自由证明本身就是不平等和不自由”[3]204,资本逻辑的运行促进了自由平等的发展,但是资本逻辑又从实质上造成了人的极端不自由和不平等。不像之前的国民经济学家那样,只是从流通领域来认识货币,将其看作一种物,马克思深入到生产领域,深刻的分析货币,正是在其中,马克思区分了作为货币的货币和作为资本的货币。通过对资本总公式(G—W—G')的分析,马克思认识到了实现增殖的G不是来自流通领域,关键是来自W,即劳动资料和劳动力,劳动资料在生产的过程中只是实现一种价值的转移,只有劳动力商品本身才是一切增殖的秘密所在。资本的无限增殖成为了资本家追求的唯一目标,资本家不断地投入生产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货币,将货币量的增加作为一种终极目标。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深刻分析的基础上,运用黑格尔的“无限”学说来阐述资本的运行逻辑,认为货币不管以何种方式和多少数量进行生产和产出,其本质都是不变的,这被称为一种自身关系的无限性。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社会将货币量的增加作为一种绝对的目的,这就使货币从数量上来说具有无限性,如同自然数的无穷数列,这被称为一种“恶无限”,而这也充分的展现了资本的运行逻辑。“只有到16世纪,劳动力成为商品,出现雇佣工人,货币才转化为资本。”[5]货币之所以变成了高级形式的资本,就是因为劳动力成为商品,使得资本家可以在自由平等的交换方式的掩盖之下,获得不用偿还的部分劳动力价值。对于资本而言,所有的事物包括人的唯一有用性就在于保存和增加价值,使货币量得到不断的增长。它就像是拥有了一种魔力,不断地吸吮和吞噬着活劳动,并且它越是将活劳动纳入到自身的运行轨道,那么它自身的运行就越旺盛,它的力量和权力也就越大,作为实体的资本“盗窃”着人的主体地位,使自我变成了唯一的主体。
通过对资本逻辑运行产生的前提条件进行分析,马克思认识到资本逻辑得以开展的条件本身就在一定程度上蕴含着自由平等,它使得人们从传统封闭的人身依赖关系和各种确定的等级关系中解放出来,并且不断地将这种方式扩展到一切领域和地区,建构起了在整个世界实现自由平等的条件。但是资本逻辑在促进人类走向自由平等的同时又阻碍着人的自由和平等的实现,这种资本逻辑和人的自由平等的悖论关系首先体现在人自身身上。第一,人作为劳动者虽然在选择上具有自由平等的权利,但这更多的是一种法律上的自由平等,因为劳动者和资本家进行选择的起点不同,由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存在,使得一方是自由的一无所有的劳动者,一方是拥有着社会生产资料和财富的资本家。劳动者为了维系自身的生命,他必须选择一个资本家,无论这个资本家是谁,但是资本家由于控制着生产资料,他们拥有着自由选择的权利,他们可以选择能够带来更多剩余价值的劳动者。第二,资本家和劳动者在交换上不自由不平等,因为劳动者出售给资本家的是劳动力商品,但是资本家获得的是劳动力的使用价值,这样的使用价值一旦投入到生产过程之中,就使资本家获得了不需要交换而取得的剩余价值。“对于劳动力在生产来说,是必要的劳动计量被资本家获得并且服从于资本的普遍关系”[6]102,在资本运行的过程中,劳动者不再具有人的本质,其自由平等的特性全都归资本所有,人越是变得虚无,资本就越变得充实,人逐渐成为了一种抽象化的资本增殖的力量和工具。
资本共同体的形成得益于资本具有一种自在自为、自我增殖的逻辑,这种自我增殖的秘密来自资本家无偿地占有部分劳动者的价值。“工人的劳动的生产性成了他人的权力,相反,资本则占有这种劳动生产性而实现自己的价值增殖”。[7]资本正是凭借这种力量支配了人类社会的一切领域和区域,将人类社会的一切事物和人都纳入到自身的运行轨道,不仅包括劳动者,还包括一切的资本家,总之所有人都被资本逻辑所构建的资本共同体所禁锢和束缚。“人与人之间互为工具和手段,最终导致普遍性共同体的分裂及其共同感的丧失”[8],在资本共同体中,人与社会关系的建立依赖于货币,由此形成的只是一种外在性的结合,具有暂时性、利益性和表面性的特征,并且构建了一种新的等级制。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只是一种强制性的雇佣劳动,生产力只是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力,“生产关系尽管它实质上仍然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但却表现为资本本身的关系”[9]309。在资本逻辑基础上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自由不平等首先表现在人们依赖货币数量的多少来界定人的社会权力和社会地位。人们权力的大小取决于货币数量的多少,人们的特性取决于货币的特性,并且这种强大的力量是作为一种客观的力量,是人们无法回避和逃离的力量,不论是从意识上还是行为上,人们都必须服从于货币力量。这就使得人们在货币和资本逻辑面前不仅表现出不平等,而且表现出不自由。其次表现在人们关系的建立依赖于货币,依赖于利益关系。人们建立关系的前提条件是基于满足自身利益的商品交换,并且由此所建构的关系的深度和范围也是基于利益关系的大小,并且这会最终导致在社会的各个阶级和阶层之间形成一种实质上的不自由不平等,通过教育等因素,使得这种状况不断恶化,形成一种基于货币数量的新的等级制度。
马克思认为,谈及人的主体特征,谈及人的自由平等,必须要考虑到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人和自然的关系的历史演进过程中,人的自由平等呈现出一种历史性的特征。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类在自然界面前,完全呈现出一种受动性,自然界作为一种强大的力量同人类相对立,人毫无能动性可言。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创造出了人对于自然界的普遍占有,人类可以使自然为自己所用。但是由于货币和资本本性的存在,由于对于利润的无限追求,使得人和自然界之间的关系不是呈现为一种和谐状态,相反,自然界由于人类的征服而走向恶化,并且在对自然的利用过程中,人的自由平等同样出现悖论。这首先体现在人们由于拥有的货币和资本的数量的不同导致了对自然资源的使用和利用的力量和范围的不同。人们拥有货币和资本数量的不同,人们所具有的权力也就不同,这种权力体现在对于自然资源的利用上,表现为资源利用上的不自由不平等。这种不自由不平等,分别表现在资本家与劳动者之间、资本家之间、劳动者之间,并且伴随着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出现,这种自然资源的不自由不平等体现在国家层次上。其次体现在由于资本拥有的数量的不同对于自然利用结果的承担责任的不同。由于资本主义工业的不断发展,导致对于整个人类社会自然资源的破坏,但是由于资本拥有数量的不同,对于自然生态破坏的承担的责任大小也不同。
在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过程中,资本这个实体性的存在具有了主体性的特征,在资本增殖逻辑的开展过程中,完成了对整个世界和社会的建构和塑造,使得整个社会都围绕着资本逻辑的运行展开。人们可以利用货币的自由平等的特征进行独立自主的交换选择,但是这种自由平等只是限于一种形式,出现了资本逻辑和人的自由平等关系的悖论。实际上,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是“一种非交互性社会关系,这是一种不自由的、不平等的以及我们将要看到的不公正的社会关系” [10]140,这也就是说由资本逻辑所造就的不自由、不平等不仅体现在人自身,而且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和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之中。马克思站立在经济哲学的视角对资本逻辑同劳动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对于资本逻辑更多的是从生产上进行认识,认识到资本逻辑和自由平等之间的辩证关系或者说出现悖论的根源是由于资本主义的私有制。生产资料由资本家私人占有,就使得劳动者从一开始就是作为与资本家不平等的身份进行交换的,并且是作为自由的一无所有的人同资本家进行交换的。由这样的生产资料私有制带来的不仅是经济生产上的不自由不平等,而且也带来了人们在政治、文化、社会等各个方面上的不自由不平等。
3 资本逻辑支配下自由平等的实质
资本逻辑的不断运行和开展需要自由和平等原则,但是又以人的不自由、不平等为前提。一方面,资本逻辑的展开需要以自由平等为原则,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逐步确立的过程之中,人摆脱了传统意义上的对于人和群体的依赖,变成了具有独立性的人,实现了自由平等。同时由于资本本身所具有的追求无限量的特性与开放性,资本逐渐扩张到每一个传统区域,使得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和一切领域都充满这样自由平等的意识,推进了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另一方面,资本逻辑的运行又以人的不自由、不平等为前提,这是因为资本逻辑要展开,首先要以劳动者和资本家之间的交换为前提。但是这种劳动者同资本家之间的交换是不自由、不平等的,劳动者作为自由的一无所有的人同生产资料的持有者进行交换,发生在交换领域中的自由平等只是相对劳动者而言,对于资本家而言,他通过这种交换得到了不用交换就可以获得的剩余价值。在生产领域中,资本的逻辑得到了真正的实现,它通过无偿地占有劳动者的剩余价值,使得它与劳动者之间的不自由、不平等的关系得到真正的产生。资本的逻辑在交换过程中遵循着自由平等的原则,但是在这种自由平等背后隐藏的不自由、不平等才是资本逻辑的本质特征。因为作为一无所有的劳动者如果不按照这样的原则与资本家进行交换并投入生产,那么他就无法获取生存的权利,同样作为生产资料持有者的资本家如果不遵循这样的原则同劳动者进行交换,那么他就面临着破产的风险。资本逻辑本身所遵循的自由平等的原则最终导致了悖论性的发展,使得人的自由平等仅限于一种形式化。
资本凭借其力量,将一切事物都纳入到自身的运行体系之中,资本逻辑从一开始就蕴含着不自由、不平等。这首先取决于资本逻辑开展的前提条件,即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马克思谈到货币变成资本的前提就是必须有自由工人的形成,这种自由具有双重含义,那就是人既要摆脱传统意义上的人身依附关系,同时又要自由的一无所有,工人的这种自由完全是以不自由作为前提的。同时当一无所有的工人同生产资料的所有者资本家进行交换时,又以二者的不平等作为基础。劳动者之所以进行交换是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资本家之所以交换是为了实现资本的增殖和货币量的增加。其次是取决于资本逻辑得以运行的中介特性。作为中介条件的货币所具有的无限量的属性,使得人们将获得货币量的多少作为自身自由平等衡量的维度,人们的自由平等受到这种抽象物的限制。在货币面前,人的一切特性都变成了货币的特性,且货币越来越具有这样绝对统一的标准化特性,使人变得越来越虚无和抽象化,人的自由个性变成了货币的自由个性,人所有的目标追求都变成了经济上的货币量的追求,人的生活变成了单一化、通约化的生活。
资本通过其运行原则和机制的需要为人的自由平等提供了实现的现实土壤,但是却又使得这种自由平等走向了自身的对立面,这充分体现了资本逻辑和自由平等之间的辩证关系。马克思站在经济哲学的视角上,对于资本所具有的这种自在自为、自我增殖的力量和地位进行了批判,对于资本实体所取得的这种主体地位进行了批判。资本增殖实现的秘密既不是来自交换领域,也不是来自流通领域,而是由于劳动力商品投入到生产之中,资本家在购买劳动力商品的同时就拥有了人的劳动的力量,拥有了人的一切特性,它就将“价值,把过去的、对象化的、死的劳动转化为资本,转化为自行增殖的价值,转化为一个有灵性的怪物”[11]188。这样,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过程中,人就成为了一种资本增殖的工具,被不断地吸纳到资本运行的轨道,被抽象成为资本逻辑的环节。“资本不是只简单地表现为一个统一的过程,而是自身表现为一个主体”[6],追求货币量的增加是资本主体唯一的目标和追求。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表现为商品和货币形式,自从资本篡夺了人的主体地位之后,资本就成为了唯一的主体存在,在它的运行开展过程中,基于前提和中介条件所蕴含的不自由不平等,最终导致了人的不自由、不平等。
由资本逻辑所导致的自由平等的悖论这一现象引起了诸多学者的关注,并从不同的角度对资本的主体性进行了批判,以此为基础提出了重构人的主体性的方案,以期重新恢复人的自由平等的个性。比如奈格里通过对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的分析,确立了一种双主体观——资本主体和工人主体,认为二者是在相互对抗的过程中发展的,并且认为资本只是一种被动的力量,只是在表面上统摄着整个社会,实际上真正具有主体性力量的只能是劳动大众。奈格里和哈特在“帝国三部曲”之《共同体》一书中提出,就潜能而言,劳动力始终溢出同资本的关系,并且构建了一种生命政治共同体,它可通过以“出走”的方式来溢出同资本之间的关系,以此来构建一种新的非资本同劳动关系的生命共同体。大卫·哈维对哈特和奈格里的建构方式进行了批判,认为二者从双主体间的相互关系,而不是从资本关系进行分析,并且认为这种“试图从非资本逻辑的身份政治入手来对抗资本逻辑是极为危险的”[12],这会阻碍人的解放。大卫·哈维通过分析,认为资本在整个的资本主义社会中拥有着“支柱性”的地位,并对资本流通和资本积累中的各种矛盾进行了分析研究,将矛盾分为三个层次:根本的矛盾、变化的矛盾、危险的矛盾。他以此展开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和建构,并提出以革命的人道主义为核心的政治实践构想。虽然大卫·哈维从资本着手来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但是他没有从资本主义的生产中找寻矛盾,而只是在资本流通和积累分析各种矛盾,这必然制约他对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分析,从而影响他对于解决矛盾的方式的把握。
与奈格里、哈特通过构建生命政治共同体和大卫·哈维革命的人道主义政治实践构想不同,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商品生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所有制的深刻分析,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以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私人占有为前提的,是以劳动者实质上的不自由、不平等为基础的,且通过资本逻辑的运行,使得人的不自由、不平等走向了极端。马克思在对资本的主体性地位进行批判的同时,认识到了资本本身对于社会和人所带来的文明作用,资本发展为人的最终的自由平等的实现创造着条件。不可否认的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社会生产力得到了非常迅速的发展,使得人类的物质财富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积累,同时不断地丰富着人们之间的关系,创造着世界历史。“资本是一个活生生的矛盾”,它一方面不断地确立自身的界限,一方面又会不断地冲破这样的界限,由于社会生产的不断发展,使得生产不断地社会化,这会不断地冲击着私有制的性质。而马克思也是基于这一点,认为应该废除资本主义的私有制,实现生产资料的公有制,这种生产资料所有制性质的建立又依赖于资本主义所创造的极度发达的生产力和世界历史的建立。马克思正是在资本逻辑同自由平等的辩证关系中,找到进行“共同生产”的萌芽和人真正的自由平等实现的现实路径。
4 结 语
资本逻辑同自由平等的辩证关系根植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根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具有历史性和阶段性的特征。马克思关于自由人联合体中人的自由平等的真正实现的预设是基于生产力的高度发达和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变革。人们在共同联合的基础上进行生产,共同控制生产资料的使用,衡量人们财富的标准不再是人们拥有的货币和资本的数量,而是每个人所拥有的自由时间。整个社会的发展以人的自由平等作为前提,并且每个人的自由平等的实现都是以他人的自由平等的实现为条件。整个社会越是发展,人的自由平等越是能够得到实现,人就会获得由资本所篡夺走的“强”主体性,使之变成一种真正的人的主体性,人的自由平等个性得到了真正的发展,人实现了向自我本质的复归。人的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平等,不仅体现在人与自我、人与人的自由平等的关系中,而且体现在人们合理地利用改造自然,最终实现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真正和谐。当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趋于繁荣,在充分发挥市场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的同时,资本会不断地构建起自身强大的权力,不断地影响社会各方面的建设,并且影响着人们的生存状态和价值观念。由于资本本身是具有一定的文明作用的,所以我们要充分的利用资本的优势,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制约资本使用的范围和权力的大小,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超越和扬弃资本,为人的自由平等的发展提供更加健康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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