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类学家克莱德·克拉柯亨认为:“文脉是人类世界创造的生活、生存的样式系统,它可分内隐式样和外显式样。建筑物是文化的外显式样,而审美、思维方式等是内隐式样。后者为文化发展的内在主导,包括文化、心理行为,前者是后者控制下的形态表征,主要包括自然环境与建成环境。”^[7-8]

从文脉概念可知,文脉包含的要素繁多,范围广阔。对其进行研究,需要从不同的层面出发,对它进行梳理归纳(图1)。

在城市与建筑的不断发展中对文脉构成要素中的积极部分应该给予传承,传承的过程需要通过载体实现^[9]。结合其他学者对文脉构成要素的划分,本文对城市、街区、建筑三个层面的文脉特征进一步梳理、提取。对抽象的要素指标赋予具体的内容,明确各类要素与建筑实体的关联性,绘制文脉要素信息表(表1)。

图1 不同层面的文脉要素

表1 文脉要素信息

文脉,广而言之,即文化脉络,指文章的线索或者语境中的上下逻辑关系。相应地,建筑文脉,指建筑与城市、文化之间内在的紧密联系和相互作用的关系。建筑文脉要素,即作用于城市中,使城市肌理和时空环境得以形成的与建筑有关的主要影响因子,这些因子是城市记忆的建筑载体,是城市肌理的建筑延续^[10]。

因此,建筑师在设计时,注重建筑与周边环境的相互作用关系,提取出有用的建筑文脉要素,不仅有利于城市建筑特色的保持,历史文化的延续,环境整体秩序的形成,也有利于建筑自身能够更好地被公众所接受和认同^[11]。

首先搜集调研城市史料(城市志、年鉴等),对各个历史时期的重要街区、建筑物等进行系统整理。同时对现存代表性街区、建筑物等可能具有文脉价值的要素开展实地图像采集。包括南京的夫子庙、甘熙故居、瞻园、朝天宫、鸡鸣寺; 扬州的大明寺、个园、朱自清故居、何园,绍兴的三味书屋、鲁迅故居、华家台门古民居、八字桥古民居、书圣里古民居,宁波的超然阁、天一阁、庆安会馆建筑群、慈溪县衙、慈溪孔庙; 苏州的山塘街、平江路民居、玄妙观、拙政园。抽取近60个街区、建筑群、建筑单体并填写现场统计基础信息,建筑类型涵盖了寺庙、园林、民居、宫殿等不同类型,发放问卷100份,回收94份,有效问卷83份。通过整合史料和实地调查的成果,整理出对象城市的潜在建筑文脉要素清单。

在对现存的潜在的城市及其建筑文脉要素系统化采集(图像、文字)的基础上,开展文脉要素的资格评判^[12]。资格评判采用结构性问卷形式,调查城市居民对采集的文脉要素重要度的评判。从而筛除一些无关紧要的文脉要素,提取出重要的文脉要素。参与问卷调查的人员来自多个省份,且环渤海、长三角及珠三角地区均有覆盖,多数具有建筑学专业背景,并对城市文脉有一定的了解与认知(图2)。

图2 网络问卷调查覆盖地区

表2 文脉要素价值评价问卷分值权重统计结果

对文脉要素进行价值评判,其目的是为了在现代纷繁复杂的城市及其建筑文脉中,准确地捕捉到城市环境中有价值的历史文化信息^[8]。

采用专家问卷德尔菲法,对建筑文脉要素的价值进行排序打分,再汇总问卷结果,并与所有专家分享。专家均具有建筑学专业背景和高级以上职称,分别来自高校、设计机构、科研院所等从事教学和科研人员。专家们对第一轮问卷结果进行修改,并进行第二轮打分,再次汇总后专家再次修改,对前两轮问卷仍存在分歧的进行第三轮问卷调查。如此反复,直到最后意见统一。

邀请的专家对14个观测项进行历史、艺术、科学和社会价值的打分排序,得到各观测项的四大价值的权重分配(表2)。

长三角地区发达城市大多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风貌。因此,利用水资源,调节微气候,成为了该区域传承建筑文脉的绿色营建的主要方式之一。在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傍水而立的建筑,比比皆是,有的在邻水一面广设漏窗,有的设檐廊形成半开敞的空间,也有建筑在水面上直接伸出平台等(图3),都是通过水面起到通风降温的作用。此外,在建筑中栽种与选用乡土植物对于优化环境、保持水土、涵养水源等方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事实上,通过调研,可以发现大多数的民居庭院内,都有栽种桂花、栀子花、含笑等长三角地区的乡土植物。

图3 长三角地区民居临水建筑营建方式

长三角地区多数经济发达城市属夏热冬冷气候,故该地区传统建筑的绿色技术十分注重夏季的通风隔热,同时也兼顾保温。为获得良好通风,一是利用庭院、天井、巷落、厅堂等形成回风,巷道或井内高宽比小,两侧屋面高,既遮挡阳光,降低巷内或井内温度,也能增加空气的流速和室内室外之间的空气压力差以带走更多热量; 二是利用穿堂风形成空气对流,在墙上开大窗,甚至是满窗形式,也有在山墙上开侧窗来获得良好的通风(图4)。在隔热上,传统建筑的营建方式有避开东西朝向,选择有利的南北朝向,外墙砌筑空斗墙,隔热性能好。利用深远的挑檐进行遮阳。楼顶常设夹层或吊顶层,形成空气间层达到隔热效果。在保温上,江苏有大户人家将墙体分成内层外层双层来砌筑,内层采用土坯材料,外层用砖石砌筑,有很好的保温效果。

图4 宁波天一阁传统建筑通风组织

基于地方材料的传承建筑文脉的绿色建筑营建技术多体现在就地取材和善于利用不同建筑材料的特点来降温隔热。长三角地区的一大特色就是白墙青瓦,小青瓦特点是热容量小,散热快,多呈现深蓝色、灰色,当屋面的太阳反射系数≥0.3时,可以挑选这种色彩的瓦面材料。《江苏省绿色建筑设计标准》推荐的屋面材料太阳辐射吸收系数<0.6,可降低屋面综合温度,提高其隔热性能^[13],墙面常用白色饰面,白色反射率大,吸热少,隔热效果好。路面多采用石材,石材吸热散热快,降温也快。

就地取材体现在竹材、茅草、木材等使用。在浙江、安徽竹子都有广泛的分布,“浙江民居有用竹片作为墙面,具体是将竹片编成笆片,固定在梁、柱和龙骨枋上,两面抹泥,外涂白灰”^[14]。江苏南通地区有用茅草做屋面的民居,南通当地缺乏高大的木材,于是就地取材,以茅草修筑,简单方便,价格低廉,也易修葺。事实上许多传统民居使用的本地材料亦是可循环、可再生的环保材料,使用这些不仅体现当地特色,也是传承建筑文脉的绿色营建方式之一。

除以上外,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也出现了传承古代结构与构造的现代技术,如南京大报恩寺的修复,“用钢结构和超白玻璃等轻质材料复原古塔形式及结构”^[15],采用这样的现代高新技术实现对传统结构的表达,在形式上呼应了历史文脉。

基于专家打分的建筑文脉要素价值评价权重结果,结合有效问卷调查表,算出每项平均值。选取“街区形态的关系、能否体现年代特征、与街区的尺度、与周边环境、能否体现文脉”这5类主观感受得分,运用SPSS Statistics 21对所得数据与绿色建筑营建技术进行相关性分析(表3)。

表3 建筑文脉要素和绿色建筑营建技术的相关性分析(n=23)

建筑文脉感知中的三项都有显著相关性。民族风俗与体现城市文脉的相关系数最大,水文、场地的相关性紧随其后,也说明基地条件与建筑文脉的相关性具有相当的重要性。在绿色建筑营建技术中的场地、采光、通风都可与基地条件的传承建筑文脉的绿色建筑营建技术相联系,水文需要注意对水体、水质的保护。建筑背景则考虑营建技术阶段对传统工艺的发扬以及对非遗文化的保护。

在此基础上,对其承载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社会价值,进一步制作打分问卷,邀请了10位安徽省建筑业界知名专家打分。通过AHP分析,得到最终综合权重结果(表4)。

由表4可知,在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地域性的结构建构、挑檐等自遮阳措施的采取、传统特色材料的回收利用这三种具体措施是传承建筑文脉要素的绿色建筑营建技术中权重最高的前3项,综合价值也最高,非常值得推广运用。防风墙、天然采光、传统工艺的运用在具体措施中价值较低,排在后3位。

总体来说,在基地条件中,利用水面进行通风降温的价值高于含有传统人文理念的水景设计价值; 在气候条件中采取架空层的措施价值远高于防冷风措施,地域性建构略高于自遮阳措施,自然通风条件的改善价值远高于自然采光; 在地方材料中,传统特色材料的回收利用价值远高于传统工艺的使用。

表4 传承建筑文脉的绿色建筑营建技术措施权重统计结果